《78/52:希区柯克的洗澡戏》:3分钟杀死大牌女演员事件

《惊魂记》中惊世骇俗的浴室杀人戏,手撕了人们对私人场所的基本信任。

澳门国际纪录片节原创  文丨司钰

什么样的惊悚,能让你战栗一个世纪?
 
那一定是源自内心的黑暗。
 
它不为外人所知,却时时惊扰你的心魂。
 
千百年来,人们与它斗争,却无从下手。
 
直到人们顿悟,这黑暗深入骨髓,根本无法剔除。
 
好在,它能通过文字、画作、镜头得以释放。
 

希区柯克,正是一位通过镜头释放内心黑暗的导演。
 
《第十三号》《房客》《讹诈》《三十九级台阶》……观其一生,希区柯克始终专注于对惊悚悬疑片的挖掘与延展。
 
他并不热衷肤浅的血腥镜头,而是充分利用楼梯、阴影,制造出特殊的心理模式。
 
2007年,希区柯克被英国电影杂志《Total Film》评选为“史上百位伟大导演第一位”。
 
多年前,美国曾发起一项名为“电影史上,印象最深的恐惧画面”调查,其结果显示,69%的美国观众对希区柯克的《惊魂记》记忆犹新。
 
在备注栏里,人们写到:“这部电影最吓人的部分,恰恰来自浴室杀人的三分钟……”
 
“毫不夸张的讲,这三分钟足以令我‘魂飞魄散’。”
 
2016年,著名纪录片导演菲利普·亚历山大制作了一部纪录片《 78/52:希区柯克的洗澡戏》纪念《惊魂记》。
 
在该片拍摄过程中,菲利普·亚历山大先是建造起一所与片中旅馆几乎无差的场景。
 
然后,他立邀世界名导、影评人、主创人员的后人以及剧中女演员珍妮特·李的替身,在此重温影片,并对《惊魂记》进行点评。
 
该纪录片首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这场惊世骇俗的浴室杀人戏,手撕了过去人们对私人场所的基本信任。”
 
“人们通过该剧知道,纵然待在家里,也有可能成为悲惨的受害者。”
 
而且,人们也是通过此片才开始相信,“父母皆祸害”真的以具象化的负面真相存在着。
 

在此之前,在传统电影、戏剧、广告中,一向代表温柔、温暖的母亲形象,确实有可能演变为冷血、残暴的杀手。
 
在这部纪录片中,最有趣的评价来自《詹妮弗的肉体》的导演卡瑞恩·库萨马,他说“《惊魂记》完成了现代史上,第一次对遭受暴力女性身体的展示。”
 
主演珍妮特·李说,她不得不把每个动作重复很多遍,因为导演要从不同机位进行拍摄,也正因如此,她的身体因长期泡在水里,“皱得像一块李子干。”
 
不仅如此,这场戏所带来的惊悚效力也同样蔓延到演员本身。
 
有很多年,珍妮特·李都不敢淋浴,只能勉强在浴缸里泡澡。
 
泡澡前,她会重复检查房间门窗是否锁好,浴室门必须敞开,浴帘必须拉开。
 
最可怕的还有来自影迷的骚扰。
 
曾经有人寄信给她,说自己将会出现在她的浴室,做与电影中同样的事,吓得她不得不报警。
 
珍妮特·李说,还有一件事令自己烦恼多年,“作为演员,如果有一个角色能被观众记住,是非常幸运的。然而,《惊魂记》中的角色在成为自己演艺生涯中最令观众难忘的角色后,大家每次提到我,都会和《惊魂记》联系起来。”
 
基于此间种种,珍妮特·李再也没与希区柯克合作过。
 
拍摄《惊魂记》时,珍妮特·李已是十分大牌的女演员,因为自己的戏码仅占该片的三分之一,所以,导演只付给她三分之一的片酬。
 
对此,珍妮特·李毫无怨言,她说,“虽然这个角色给我的生活和事业带来诸多困扰,但如果时光倒流,我依然会出演这部戏。”
 

《惊魂记》的前三分之一讲述了与有妇之夫有染的玛丽昂(珍妮特·李饰),因情人付不起赡养费不愿离婚,而陷入苦恼。
 
有次,她奉老板之命,去银行存4万美金,一念之差的她决定携款潜逃。
 
途中,她在一家汽车旅馆下榻,茫然中决定把钱还回去,却在淋浴时被一持刀女人(旅馆主人的母亲)杀害。
 
除了珍妮特·李,希区柯克在《惊魂记》中使用的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因此,观众无法相信,他们熟悉的大明星就这样早早死掉,一直期望着她还会在影片最后以某种形式回来。
 
可她没有。
 
荧幕上,令人念念不忘的精彩3分钟,是希区柯克用7天拍摄完成的,期间共使用78个机位,进行了52次剪接。
 
1960年,《惊魂记》在美国上映时,观众在影院门外排起长队,影院主管需要通过限流,才能将他们一拨拨放进放映室。
 
用80万美元制作的《惊魂记》,获得了1500万美元的票房。
 
是什么原因,吸引观众走进影院呢?
 
除了女演员珍妮特·李的影响力外,还有希区柯克制定的史无前例的观影守则:“任何人在影片开始后,都不能进入影院。无论是影院主管的亲戚、美国总统还是英国女王。”
 
这是因为,在电影开始不到三分之一处,珍妮特·李饰演的角色就被人杀害了。
 
而希区柯克实在不希望,人们在晚到后,持续交头接耳的问“珍妮特·李什么时候出来?”
 
据说,所有前往影院观影的观众,都赚到了。
 
这场浴室杀人戏播出时,影院里尖叫连连。
 
被邀请参加首映的导演彼得·博格丹诺维奇后来说:“是的,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坐在电影院里是不安全的。当我正午时分从时代广场走出来,我觉得自己刚刚被强暴了。”
 
这三分钟的恐惧戏码,后来在流行文化中,被不断引用。
 
比如,美国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曾严格按照这场洗澡戏的分镜头,剪辑了《愤怒的公牛》当中的一场拳击赛;
 
比如,《辛普森一家》出现了模仿洗澡戏的动画剧情;
 
比如,演员詹姆斯·弗兰科女扮男装,在一场伦敦艺术展中复刻了珍妮特·李的角色,他要求每位观众能通过窥视孔观看他的演出。
 
不夸张的讲,这场浴室杀人戏定义了整部影片的暗黑基调。
 
后来,经不住软磨硬泡的希区柯克终于向媒体承认,他想拍摄这部戏的原因,就是基于浴室里的谋杀来得太突然,观众始料未及,心就会被牢牢抓住。
 
首先,镜头随着珍妮特·李进入浴室,她打开淋浴头。
 
随后,在第一人称视角下,水向着镜头喷出,观众会产生本人站在淋浴间里的既视感。
 
珍妮特·李在享受这个热水澡。
 

然后,镜头突然切换了视角,人们看到,珍妮特·李站在浴帘前,银幕开始留出大量空白。
 
一片阴影逐渐接近。
 
在浴帘被拉开的一刹那,一阵刺耳的音乐响起了。
 
原本希区柯克在看过粗剪的全片以后,对电影没有信心,但是在作曲家伯纳德·赫尔曼给它加上音乐后,希区柯克变得非常满意。
 
在这段音乐里,许多小提琴手一遍遍拉着同一个音符,创造出极为不和谐的、令人精神高度紧张的配乐。
 
女人手持尖刀不断向镜头刺来。
 
随之,电影院里尖叫声四起,观众的叫声与珍妮特·李的叫声混在一起。
 
这样的视角,让观众同时也被残忍谋杀。
 
观众并未真实地见到刀具刺穿肉体,但仍然获得了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受。
 
随着尖刀的挥动,人们听到刺穿内脏的声音。
 
实际上,这是音效师用刀砍瓜模拟出来的。
 
在实验声音时,音效师带来了20多种不同的瓜,在希区柯克面前用刀砍刺。
 
最终,希区柯克选择了甜瓜,也就是大家熟悉的白兰瓜。
 
他说:它不像其他瓜那样有中空感,甜瓜拥有人类内脏的密度。
 
在残忍的砍杀结束后,凶手匆匆离去。
 
珍妮特·李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绝望地把手伸向浴帘。
 

她就这样倒在了浴缸边。
 
后来,希区柯克说,电影色调所以选择黑白,就是考虑到,浴室里的血看起来过于暴力,观众会感到不适。
 
镜头里,被害人的血液缓缓流向排水口,而排水口的孔洞和珍妮特·李失去生命的瞳孔最终融合在一起。
 
当生命渐渐消失,赫尔曼创作的、与心跳声一致的音乐也渐渐停歇。
 
浴室里,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缓缓地水流声。
 
希区柯克曾多次在访谈中提到,自己不会制作恐怖电影,因为他对在银幕上创造骇人场景毫无兴趣。
 
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一次次成功的将恐惧植入观众心里。
 
就像在《惊魂记》这仅仅三分钟的浴室杀人中,他通过看似简单的剪辑和镜头切换,轻而易举实现了让“观众和被攻击女人处在同一视角,实实在在经历一场恐怖谋杀”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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