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电影常常是这样的：你知道有一位超级英雄拯救了世界，但他跟谁战斗，敌人的阴谋是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脑海里只存有一些超级英雄战斗的场景。《碟中谍》系列便是如此，阿汤哥22年来坚持在电影中不知疲倦地徒手攀岩、爬迪拜塔、扒飞机、跳楼、闹市飙车，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但同时，也正是这些“特技”般的惊险动作表演成就了这一系列。

《碟中谍6》已上映，电影的营销点主要是56岁的阿汤哥如何搏命，拒绝特效，不论是开飞机跳伞还是跳楼，一切玩真的。他扮演的特工在跳向另一栋楼时，一下子撞上去了，他徒手扒在墙边，奋力翻上楼顶，然后拖着骨折的腿，继续往前奔跑。据说，这场动作戏中，阿汤哥是真的摔骨折了，而且，这的的确确是剧本要求。

对这种“业界良心”的推崇背后，想必也有一种焦虑，即便是在好莱坞，这种既费钱又费功夫的电影，也是凤毛麟角了，演员更是。56岁阿汤哥体能上或许还能跳伞跳楼，但如果还拍下去，恐怕也会引来和周迅演少女如懿相似的吐槽。

随着成龙、阿汤哥们的老去，他们引领的动作片类型是否会跟着消逝？理论上，电脑特效已经可以实现能想到的一切视觉奇观。郭敬明的《爵迹》说不定就是未来电影的样子，只需要演员的一张脸，配上电脑特效，即可完成一切，区别只在于特效做得好不好。《速度与激情7》中已去世的保罗·沃克用技术辅助出演，观众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真人扮演，哪些部分是虚拟影像。从技术和工业的角度看，成龙这种硬桥硬马，阿汤哥这种特技化的动作表演和拍摄风格，根本不需要也不值得去继承。《碟中谍6》简直是动作片挽歌。这样的挽歌很多，比如近几年的武侠片，从《一代宗师》、《聂隐娘》到《绣春刀》，从剧情到人物，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一种气质：倦怠。徐皓峰有一部新片，片名干脆就叫“诗眼倦江湖”。

不过，乐观地看，动作片是否会消逝，技术和工业说了不算，取决于观众，想让观众放弃动作片是不可能的，这不仅仅是娱乐需要，还有哲学根基。海德格尔有句朗朗上口的名言：人要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里的“诗意”，并不是追求诗和远方，而是指人的存在，人和世界、和自然的关系。在这个人和自然已经抽离得厉害的技术社会中，观众尚可以通过观看“他人的动作表演”代入自我，体会存在，已经是最后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