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自身的强商品属性:与绘画、文学等不同,成熟的电影产品对设备、道具、人力等都有着很大的需求,不可能靠艺术家一人之力完成,在制作前期就需要资本的介入,制作完成后成本的回收也仰赖于大量观众的消费。
而艺术电影有着相对较高的欣赏门槛,更注重创作者的个人表达,普遍缺少娱乐性和感官上的刺激,因此受众面较小。从票房成绩上来看,电影市场自然更青睐于商业电影。在整个电影工业中,艺术电影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
虽然艺术电影具备更强的艺术价值,但在商业电影大行其道的今天,艺术电影在电影行业中的意义往往容易受到忽略。但事实上,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之间并不是完全割裂的,只有在二者互相融合、互相借鉴的过程中,才能够实现电影产业的繁荣。
好莱坞艺术电影的发展
在吸纳独立艺术导演后,好莱坞也通过他们开创的艺术道路形成了新的商业电影类型。比如凭借《杀手之吻》、《杀手》等独立艺术影片受到关注的斯坦利·库布里克,虽然很早就开始为好莱坞制片厂工作,但由于对制片厂体制的不满一直处于相对游离的状态,在他创作最旺盛的 60 年代,他其实已经移居回到了英国。库布里克几乎在每一部影片都展示出极其强烈的个人风格,同时也在每一部影片中追求艺术形式上的颠覆。他为华纳兄弟电影公司拍摄的《2001:太空漫游》具备很强的疏离感与极其风格化的摄影,无论在题材还是形式上都为现代科幻片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对后世影响深远,许多商业科幻电影导演,如史蒂芬·斯皮尔伯格、詹姆斯·卡梅隆、阿方索·卡隆等,都曾透露过库布里克对他们的巨大影响。此后,科幻电影也成为好莱坞商业类型片中的重要一环,创造了极大的商业价值,如《星球大战》系列、《E.T.》乃至近些年的《环太平洋》、《星际穿越》等等。直至今日,好莱坞仍然能够在世界电影市场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正是通过不断吸纳、收编艺术电影的新风格,从而打破原有的电影模式实现的。
毋庸置疑,艺术电影在艺术创新上的追求往往会高于大部分的商业电影,但由于电影是一种“大众的艺术”,风格化、个人化的艺术影片往往会受到很多质疑,认为艺术电影与电影工业脱节,仅仅是艺术家的个人表达,在目前电影市场还不够多元化的中国更是如此。而从好莱坞的发展历程中可以看出,虽然艺术电影自身不一定能够创造好的票房成绩,但对于整个电影工业与看似与之矛盾的商业电影体系来说,艺术电影能够为之提供不断创新的动力,很多艺术电影的导演并且也具备转化出商业价值的潜力。而仅仅注重电影的商业性,不仅会损害电影的艺术质量,长久以往也难以维持电影对大众市场的吸引力。
因此,为艺术电影提供更多的生存和放映空间,不仅仅是对小众艺术类型的保护,也是我国整体电影工业发展的必然需要。
我国艺术电影面临的困境:艺术影院的缺失
在第五代导演纷纷转向商业电影、好莱坞影片大量进入内地市场后,我国的艺术电影生产曾经出现一段时间的空白。而近年来,随着新一代艺术电影导演的崛起,我国的艺术电影产量也在逐年增加,据统计,到2015年,全年在影院上映的艺术电影共约 49 部,占全年上映影片数量的 15%,在关于艺术电影的讨论中,“排片少”、“排片场次不佳”往往成为困扰影片创作者与制片方的一大问题。
影响电影的排片场次的因素可以概括为以下两点:一是电影自身的质量与口碑,二是电影与影院的资本关联程度。而我国的艺术电影大多由独立制片厂投资制作完成,他们背后没有庞大的资金支持,更没有掌握影院资源,另一方面,商业影院的管理人员通常也对艺术影片抱有偏见,认为“排了也没人看”。对于普通的商业院线来说,盈利自然是第一目的,因此,艺术电影在商业影院一般难以获得高排片率与黄金时间的放映场次,即便影片本身的质量有保证,也很难得到第一批观众,这成为了制约我国艺术电影票房的一大因素。
要解决这一问题,就需要令艺术电影精确地与艺术电影的观众相遇,而不是将资源浪费在商业影院的一个个差场次、空座位上。相比较而言,虽然艺术电影受众面较窄,观众总基数自然远比商业电影小,但依然具备一定的市场空间。如今,艺术电影的困境更多地在于没有找到对应的观众。与传统受院线统一排片指导的商业影院相比,艺术影院或艺术院线在分众发行这一点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够通过集聚的形式,帮助艺术电影找到受众群体。无论对于艺术电影自身的发展还是电影行业的总体繁荣来说,加强建设艺术影院都有很大的意义。
我国艺术影院的现行模式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我国的电影工作者就开始在艺术影院领域开始了尝试,虽然许多都以失败告终,但也累积了不少有益经验。约在 2007 年之后,我国开始出现一些相对成熟的艺术影院运营模式。今天,我国艺术影院主要有三种主要模式:以中国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为代表的公益性艺术影院模式、以百老汇 MOMA 电影中心为代表的商业性艺术影院模式与以全国艺术电影联盟为代表的艺术院线模式。
艺术电影发展的新态势与政策的支持
我国的艺术电影质量也在不断上升,并呈现出风格上的变化,出现了越来越多“现象级”、受到大众关注的艺术影片,逐渐扭转着普通观众对于艺术电影“难懂”、“晦涩”、“个人化”的刻板印象。
近年来我国的艺术电影在题材上开始出现新的突破,具有一定类型化和现实化的趋向,在维持艺术水准的基础上,逐步向大众靠近。艺术电影在票房成绩上的突破也印证了这一点,艺术电影观众群体的不断扩大与优秀艺术电影片源的增长,为我国当下艺术影院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基础。而在我国艺术电影逐渐转型的这一关键时期,艺术影院的建设也能够为艺术电影行业的发展与我国电影作品整体水平的提升保驾护航。
与此同时,我国电影产业的发展受到了国家政策的大力关注与扶持,其中许多具体措施也在主观或客观上对艺术电影及艺术影院的发展有着很大的促进作用。目前,我国电影产业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够在票房上创造佳绩的商业影片,还有能够在艺术上具有更大创新能力、在国际上获取一定文化影响力的优秀艺术电影作品。
对于艺术影院的发展,近年来国家也在政策中有明确的提及。在我国电影产业的发展过程中,“专资办”也在不断针对这项政策进行调整,当我国商业大片频出、已经获得一定成绩时,政府开始关注艺术电影与艺术影院的发展。2015年颁布的新政策《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资金征收使用管理办法》中,明确提及要“资助文化特色、艺术创新影片发行和放映”,对艺术影院的发展进行扶持。
从这些政策及其变化趋势中,可以看到国家对艺术电影发展的重视,而艺术电影的发展与艺术影院的发展必然是紧密相关的,目前,我国的艺术影院依然面临着优秀片源匮乏的问题,因此这些政策的支持对于艺术影院的发展也至关重要。无论从艺术电影发展的新态势还是国家政策对艺术电影行业的支持来看,我国的艺术影院都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向更广阔的大众范围拓展的初步条件。
我国艺术影院未来的发展方向与策略
从一线城市向二、 三线城市拓展
在经济发达的地域,人们对文化消费的需求较高,相应地,电影产业在这些地域的发达程度也会比较高。虽然一线城市的平均票房产出能力远高于二、 三线城市, 但从总量上来说, 二、 三线城市的电影市场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艺术电影的观众本来就相对固定, 当这些观众已经被开发出来后, 艺术影院应该积极到新的地域寻找新的受众。 虽然目前我国二三线城市的居民在电影消费更倾向于商业类型片, 但随着经济水平的不断提升, 人们也会对电影的艺术水平提出更高的要求。 此时, 更需要艺术影院进驻这些原本被忽视的地域, 进行艺术电影观众的培育工作, 从而在未来开拓更加广阔的市场空间.
从放映环节向制作、 发行环节拓展
目前, 我国艺术电影的产量相对较小, 高质量尤其是对普通观众有较大吸引力的艺术电影更为缺乏。这便成为了限制艺术影院发展的一大问题: 艺术电影片源的匮乏导致艺术影院难以吸引到更多观众, 艺术影院的缺乏又使得艺术电影没有放映空间, 形成恶性的循环。
因此, 深入艺术电影的产业链条, 将业务范围从制作环节逐渐向发行、 制作环节拓展, 建立制作、 发行、 放映的一体化体系, 成为艺术影院生存发展的必然方向。
从制作环节来说, 艺术影院介入制作环节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直接参与影片的制作和投资。 并不是所有艺术影院的投资方都能够拥有像安乐影片公司这样庞大的资金基础和完整的产业链条, 但是, 艺术影院可以主动与艺术电影的制片方建立联系, 为艺术电影提供点映、 宣传等服务, 使之获得第一批观众和口碑, 从而令这些艺术电影作品可以向更多其他影院进行拓展。 对于商业电影的制片方来说, 首先, 艺术影院能够与许多艺术电影的创作者建立联系, 在这些艺术电影的参与者中, 也有不少具备商业潜力的编剧、 导演等。 对于商业电影制片厂来说, 这些尚未被市场发掘的优秀电影人其实有着很高的商业价值。 第二,作为电影行业中直接与观众接触的环节, 艺术影院可以了解到观众的偏好与倾向, 因而寻找到具备市场潜力的艺术影片。
因此, 在发展过程中, 艺术影院也要注重自身商业价值的开发, 令商业电影制片公司意识到艺术电影所能产生的商业价值,从而获得商业公司的投资, 进一步扶持艺术电影的发展。 如果艺术影院能够与商业制片公司建立合作, 可以对我国艺术电影行业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加大国家政策的支持, 制定标准化制度
目前,我国艺术电影与艺术影院的发展已经引起了国家的重视,一些有利于艺术影院的政策也陆续出台。但总体来说,由于我国艺术影院的发展还处于初级阶段,相对商业影院盈利规模较小,难以获得商业投资,必然需要政府更多的支持才能得到长足的发展。此外,目前我国对于艺术电影的定义标准还较为模糊, 而无论是国家的定点扶持还是影院的日常运营,都需要对艺术电影有更明确的划分与更深入的认识, 制定明确的评判标准。
艺术电影与电影工业体系并不是脱离的。商业电影体系在自身的模式走向僵化后,往往需要通过对艺术电影创作手法及创作人员的收编才能获得新的活力,从而对观众持续产生吸引力。因此,艺术电影不仅能够提升国家电影作品的整体艺术水准,对电影市场更能起到关键的活化作用。